数学系爱情故事第4章 又是一年的春天到了在线免费阅读
我不知道。——拉格朗日
大二上学期刚结束那阵儿，何东流陷入了一段短暂的低潮期，他在英语期末考试前，心底怎么也咽不下那口气，想要找孟含笑再说个清楚，就又约出来见了一次，结果大吵了一场。
他带着一塌糊涂的心情上了考场，本身英语底子又薄弱，结果考了个38分，这分数的打击性和侮辱性都太强，连个补考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是要进行重修，一举打破了宿舍无人挂科的记录。
原本大家以为，到了大二下学期，宿舍里最丧的应该就是何东流了，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易子夜。
那是一个普通的二月，元宵节过完以后，新学期如常开学，辅导员在学期初宣布了年级层面的学生干部任命，众望所归，易子夜在担任本专业班长的同时兼任数学系2015级年级长，统计学专业的一个叫兰晔夕的女生担任年级团支书。
按理来说，这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不知怎么了，以往认真负责、积极上进的易子夜这学期发生了巨大的转变，每天上课总是卡着点进教室，班级活动再没组织过一次，连辅导员召开的年级学生干部例会，易子夜也总是请假缺席。
相较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学院风云人物，他的精气神像是在这个假期被什么一股脑抽空了。
而何东流寒假时去富士康打了一个月工，这一个多月的打工人体验，突然让他觉得之前的那点失恋的小小悲伤，在真实生活的残酷面前屁都不是，于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挂科和失恋的双重打击，安心准备下学期再去重修一次英语。
唯有易子夜始终郁郁寡欢。
终于有一晚卧谈会，易子夜继续沉默不语，谈无缺突然想起大一刚入学时，易子夜提过的一个女生的名字，在努力搜刮了记忆许久后，谈无缺小心问道“老四，是不是你跟凌青璇闹矛盾了？
“林清玄？另外两人一脸懵逼。
“是那个虽然明天还会有新的太阳，但永远不会再有今天的太阳了的林清玄吗？容行舟立马想起了小学时学习的课文《和时间赛跑》。
“那个，老三你为什么记性这么好！小学课文还能背得出来！还有你们说的林清玄到底是哪个？跟老四到底啥关系？何东流憋了半天，不知道先从哪里开始问起。
“不是那个作家林清玄啦！怎么跟你们说啊，哎！老谈急得卡壳了。
在黑夜里，易子夜终于缓缓开口“她是我最好的异性朋友，停顿了一会儿，他继续说“是我认识了十四年多的发小。
十四年前。
“不是这个林清玄哦，是这个。扎着两个马尾辫的小女孩一笔一画地在易子夜的语文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凌青璇。
看着对面这个粉妆玉琢、眼睛明亮的小女孩，易子夜难得害羞，低下了头，嗫嚅着应了一声“哦，我叫易子夜。
“童老师说了，易子夜你的数学很厉害，但你的拼音、写字都很不好，作为语文课代表，以后由我来检查你的字词背诵情况，你要好好加油哦！
······
“看！奖状的奖字要这样写！下面是一个大，不要加点哦，不要写成犬。拿到奖状是很高大、很值得高兴的一件事，跟小狗有什么关系啊！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里的见要读成‘现’，不是读‘见’哦。
“易子夜，你这次的语文终于取得了100分，这可是你的第1个语文满分！很有纪念意义哦，这张卷子不要再随便乱甩啦，哎！你怎么又折成纸飞机！我不要理你啦！
······
八年前。
“嗨，易子夜，这里！小学毕业后一个漫长的暑假没见，眼前的女孩个子往上窜了很多，已经和自己一般高了，模样也长开了，粉雕玉琢的小脸蛋开始变得清秀。当他在新初一的班级里看到凌青璇的那一刻，心一下子想要跳出来。
易子夜对着凌青璇开心地招起手来，“好巧啊，你也在！
······
五年前。
“今天早上到班里，抽屉里又发现了好几份情书，不知道谁这么闲，天天写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两人并肩前行，凌青璇拿着几封花花绿绿的信件，嘴里嘟啷着。
“谁让你这么受欢迎呢，人长得好看，成绩又好，还是班长。易子夜知道这个骄傲的小公主嘴上在抱怨，心里肯定是在臭屁，便随意地接着茬。
“那你说这些情书咋处理呢？
“扔掉呗，或者给我当草稿纸，这些信纸软硬适中，背面拿来打数学草稿正合适。
“你啊你！真的是提不出一点靠谱的建议！凌青璇揉了揉易子夜的头发，语句里满是嫌弃，却还是顺手拉开易子夜的书包，把这些信件都塞进了易子夜书包里。
易子夜转头看过去，这才注意到凌青璇已经长得比自己高了，夕阳洒在她脸上，笑容爽朗好看，他不由地生出了一丝自卑的念头。
“嗳，放好了，可以走啦。凌青璇招招手，继续向着回家方向走去。
他把书包拉链拉好，看着领先自己几步的、前方雀跃着奔跑的凌青璇，也小跑着赶上去。
······
“谁干的啊？这么恶心！一群学生围绕着凌青璇的座位站立着，有的在起哄，有的在旁观，有的在看热闹，凌青璇在人群中央抽泣着。
易子夜一问才知道，今天早上凌青璇到校后照惯例先看看抽屉里有没有乱七八糟的情书，结果一伸手摸到了一张纸，纸上是触目惊心的一句话“臭婊子，整天想男人！真他妈恶心！摸到纸的瞬间，她还沾了一手的口水。
这是有人刻意在她的抽屉里留下的，在初三下学期这样的关键时刻。
凌青璇抽泣的时候，易子夜默默地站立在一旁。
凌青璇的家长接到班主任通知后，立刻赶到了学校。在家长的施压下，班主任同意彻查，当天就找了前一天因为打扫卫生而留得比较晚的几个学生以及当天早上早早到校的学生逐一谈话，但没有一个承认自己跟这件事有关系。班主任又找了语文老师对照所有学生的笔迹，想以此搜查到留纸条的人，可语文老师这边比对了一遍，发现纸条上的那些字迹和班里学生的字迹并不一致。
事情调查了两天，仍然没有结果，班主任和任课教师这边焦头烂额，临近中考，年级组长和学生处主任不希望老师们、学生们因为这件事情而持续耗费时间精力，只能对凌青璇晓之以情，对凌青璇的家长动之以理，劝他们当下以中考为重，先放下这一茬，后期学校肯定会详查、严肃处理云云。
凌青璇沉默地点点头，回到班级内闷头又哭了很久，一群人围上去宽慰她。易子夜没有上前，他站立在一旁，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那天以后，凌青璇变得沉默寡言，来返学校的路上都有父母陪同着，易子夜和她再没有了同行的机会，在学校里的交流也变得越来越少。
这件突然而起又可能这样草草收场的风波，在三周后又突然被引爆，班主任不知从哪里拿到了可靠的证据，锁定了当时写下纸条的学生，正是班级里一群妒忌凌青璇的女生小团体，她们在前一天的放学后，各自用左手执笔写下了纸条上的话，因为共同参与，所以互相包庇、嘴巴咬得很紧，前期一直不肯承认。
临近中考，年级组长为了不让事态扩大，选择小范围内解决，这些学生写了检讨书，向凌青璇当面道歉，班主任老师表示会进行进一步的处理，又对凌青璇进行了宽慰。
不久之后便是中考，凌青璇心结化解，考出了很出色的成绩，如愿进入到了省重点高中湖城第一中学。
而让所有人吃惊的，是一向成绩很好的易子夜，中考滑铁卢，只进入了一所普通高中。
初中毕业典礼结束后，易子夜拿着毕业证在校园里逡巡了好几圈，刻意拖延了很久才离校，他想避开所有人的或善意或恶意的盘问。
当他消沉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在熟悉的路口，抬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那件突然而起的风波以后，他们两人已经很久没有找到机会单独聊天，最后还是易子夜笑着开口“恭喜恭喜，这次考的真不错！连你平常最怕的数学这次都接近满分了。凌青璇轻轻笑了笑“因为这次数学简单啊。随后她小手攥成拳头轻轻锤了锤易子夜肩膀“你怎么回事啊？这次考成这个样子。
易子夜挠了挠头“考砸了呗。说着，眼神里流露出一丝黯然“不好意思啊，没办法跟你一起到湖城第一中学继续做同学了。
凌清璇摇了摇头，不知道是想否认些什么。
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还是易子夜先开了口“三年后高考你想读什么学校？
“冰省工业大学啊，学校好，离家也近。凌青璇说。
“你不是喜欢播音主持吗？冰省工业大学是理工科突出。易子夜对这个答案有些茫然。
凌青璇展颜一笑，说“高中没机会做同学，但大学可以啊。你不是很想进冰省工业大学数学系吗？没等易子夜开口说什么，她恶狠狠地说“我会努力考进去，你也一样！要好好加油哦！
听到这句熟悉的话，易子夜好像松了一口气，从先前的局促不安里恢复过来，应了声“好啊。
“易子夜啊。
“嗯，我在。
“初中三年我呆得不是很愉快，还好有你这个同学在。
“高中会好的。
“易子夜啊，你高中会谈恋爱吗？
“好好念书啊，谈个屁的恋爱！
“那你大学会谈恋爱吗？
“这话说的，好像想谈就可以谈一样，也要有人跟我谈吧。
“那你到时候，如果大学室友都谈恋爱了，就你一个没女朋友的话，你来找我，我跟你谈。骄傲的小公主昂起了头。
“好。
······
两个月前。
“我已经放寒假了，你啥时候放寒假回老家啊，过年方便见一见吗？易子夜手里抱着杯热气腾腾的荞麦茶，对着视频那头的凌青璇笑着说。
“易子夜啊。
“嗯，我在。
“我恋爱了。
漫长的沉默。
易子夜挤出一丝笑容“好事情啊。他握紧了手中的杯子，继续说“你记不记得，在你复读那一年，有一次你打电话跟我说复读太累快坚持不下去了，我安慰你再坚持坚持，读了大学就放松了。你说我的大学生活过得很滋润无法体会你的压力，我当时说我愿意跟你同甘共苦，你说我要是真的讲义气那我大一这一年绝对不能谈恋爱，我做到了。
这次换凌青璇沉默了。
“录取结果公布那天，你给我打电话说，你的分数进不了冰省工业大学，要去北省读传媒大学了，那天我向你表白，你说自己心里乱，没想好。你又说两地距离远，你不想异地恋。你没有答应我，也没有拒绝我，但还是让我不要谈恋爱，等着你的答复。
凌青璇眼眶红了“对不起啊，我纠结了很久要怎样告诉你······
“害我耽搁了这么久，错过了多少好姑娘啊！易子夜突然画风一转，笑着说“这下你谈恋爱了，我也终于可以放手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了！
“你不介意吗？
“祝福还来不及了，怎么会介意呢？恭喜你啦，从小到大这么多人追，现在收获爱情了。易子夜看着对面熟悉的清丽面庞，回忆着这个女生从小到大一点点变化的模样，说“真羡慕那个男生啊。
凌青璇没有察觉易子夜话里的酸涩，话语中好像是放下一份重担，说“那回头有空跟你细说这个男生啊，他过来我宿舍楼下找我，明天我们约好了一起回老家，要商量一下路上的事情。
“好。易子夜低头喝了口水，“路上·····。
对面已经挂掉了视频通话。
······
黑夜里，易子夜停止了漫长的讲述，整个寝室很安静。
易子夜和凌青璇的故事，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十四年最后败给了一年的异地，如同所有学生时代无疾而终的感情，常见的开局，俗套的结局，既不狗血也不离奇。
但偏偏三人不知道该如何劝他，虽然易子夜是宿舍里年龄最小的一个，谈无缺、容行舟和何东流也经常倚老卖老地叫他“小易或“老四，但三个人心里都很清楚，论心智成熟，易子夜在宿舍里绝对是排在首位。
辅导员当时选他作为新生交流会的发言代表，绝不是一时兴起。可能在同届数学系的学生中，成绩有比易子夜优异的，气质有比易子夜优雅的，但是综合考虑到各方面，包括出色的班级管理能力，扎实的文字和语言表达能力，以及待人接物处事的周到细致等，易子夜都足够优秀。
然而越聪明优秀的人，钻进牛角尖时越难以自拔，三人隐隐感觉到还有一些易子夜未曾说出的隐秘故事，但想着来日方长，总有一天，易子夜会解开心结，再跟他们说吧·····
那天晚上过去，是另一场风波的开始。
第二天傍晚，辅导员吴杰突然召集了数学系三个专业这一届的全体学生干部开会，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吴老师这次的措辞很严厉，而且直接电话联系了赵飞羽，要求她作为团支书通知到数学与应用数学专业全部班委，尤其要通知到易子夜，确保他准时参会。
赵飞羽从电话中听出了不对劲，赶忙给易子夜留了言，同时跟谈无缺、容行舟和何东流交代，让他们一定要把易子夜带过去。
易子夜虽然此刻仍沉溺在失去凌青璇的情绪里，但也觉察到自己摆烂了有一段时间了，确实不能再这么烂下去，于是乖乖跟着宿舍三人一同去了会议室。
宿舍四人一进入会议室坐下，便看到了辅导员铁青的脸色，此时其他专业的学生干部都已到齐，他们四人刚一坐下，吴杰便开口说“昨天校纪委找了系领导还有我谈话，有一份我们年级某个学生的申诉报到了学校。
众人一听都为之侧目，总体来讲，吴杰作为辅导员还是很负责的，两年来基本上年级里学生们有什么事情基本上都会来找他，像这样直接申诉到学校的，还是头一遭。
“申诉的内容很长，其中第一条就是对助学金的学生评议流程有意见，申诉中提出，我们年级的学生干部在进行助学金资格的民主评议过程中，带有很强的个人好恶情绪，完全不够公平公正，导致家庭确实有困难的学生没有拿到助学金补助。
听到这里，易子夜和赵飞羽互相看了眼对方，大概已经猜到了辅导员提到的人是谁。因为每学期申请助学金的人数都超过了限额，因此是由年级的学生干部组织集中评议，根据日常所了解到的参评同学的实际生活情况，评出真正需要助学金的贫困同学名单。而在刚刚过去的助学金学生评议中，易子夜和赵飞羽作为评议代表，否决了孟含笑的助学金申请。
吴杰顿了顿接着说“申诉内容的第二条，是明确指向我们年级的一位学生干部，指出这个学生干部随意登陆学籍系统查看他人信息并外传，毫无责任心和隐私保护意识可言！
何东流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他想起自己心底咽不下那口气想找孟含笑说个清楚的那个晚上，吵架时他说漏了嘴，暴露了自己从易子夜处得知她基本信息的事情。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的一句无心之失，竟被孟含笑搞得这么大！
“申诉里还有很多条内容，在这里，我不想逐一说下去。这个申诉的同学对于我们年级的学生干部工作有很多不满，我知道其中有几条是带有个人情绪的，但是我也请今天在座的各位学生干部扪心自问一下，你的工作是否经得起指摘？是否真的做到了认真负责？是否学生干部做久了，就开始有随意对待和懈怠敷衍的行为呢？吴杰拍了拍会议室的桌子“系里责成我们年级好好整顿学生干部队伍，我今天也想趁这个机会问问大家，出现了现在这样的问题要怎样处理？
在座的各专业的学生干部们都小声议论起来，何东流越发坐立不安，他看了一旁神色黯淡的易子夜，心里又后悔又纠结，咬了咬牙硬着头皮想应下来，还是决定说是自己用了易子夜的电脑偷偷登入了学籍系统。
何东流这么想着正准备站起来的时候，易子夜一把按住了他，自己站了起来！
易子夜走向会议室前方，来到吴杰身旁，他看了一眼座下的室友们、还有一位位朝他看过来的学生干部们，随后侧身弯了个腰，一股深深的倦怠感压在了心头，他朝着吴杰说“吴老师，对不起。申诉里提到的第二条是我个人的错误行为所导致，其他几条可能也与我有关，是我给年级里的老师添麻烦了。我稍后会写一份检讨给您，具体的处理意见听凭系里安排。基于上述的问题和我个人目前的状况，确实不适合继续担任班长和年级长，在此也向您正式提出请辞，请您安排新的更适合的同学来担任。
一番话说完，易子夜转身离开了会议室。全场瞬间安静下来，吴杰也没想到易子夜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竟然当场辞去了所有学生干部职务，没有给他任何转圜的余地。
良久后，吴杰一声叹息，朝着在座的其他班委挥了挥手，“你们都先回去吧，希望今天的事情，各位都能有所警醒！容行舟、何东流、谈无缺你们留一下。
三人无奈，只能留下来继续听辅导员教诲，其他学生干部散开前，谈无缺赶忙叫了声赵飞羽“你去劝劝易子夜吧。
赵飞羽点了点头，疾步离开了会议室，想去追上易子夜，外面却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
吴杰找容行舟、何东流、谈无缺三人了解完易子夜的具体情况后，朝着他们说“他都已经是大二下的学生了，能够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了，既然易子夜为情所困，觉得自己不适合继续担任班长和年级长，那就随他的意愿吧！找时间我们再进行改选。另外你们三也是时候要考虑毕业以后的规划了，不要再一天天浑浑噩噩过下去。
一番话噎住了三人想为易子夜维护和解释的话语，只能支支吾吾地应了声便匆忙离开会议室。
回到寝室时，三人正商量着要怎样劝易子夜，推开宿舍门，却见到寝室里搭起了一张简易桌子，桌子上摆了些炸鸡、冷菜和烤串，易子夜坐在一旁，身旁放了一箱啤酒。
他抬头笑了笑说“庆祝我回到自由身，今天都别去食堂吃了，一起在宿舍吃点好的。
三人围坐下来，良久无言，还是谈无缺先发了声，他张罗着开了四瓶啤酒分发了一圈，笑着说“是呀是呀，老四，要我说你今天辞得好！平常你事情那么多，班级里、年级里有啥杂事都找你，搞得我们宿舍四个人平常聚餐都很难碰头，这下轻松啦！
何东流回宿舍路上，心里就一直有股郁结，他先自己闷了口啤酒，愤愤不平道“老四，两年来，你做了那么多活、填了那么多表、写了那么多材料！没有功劳也有苦恼啊！有必要因为这么个破事就搞得上纲上线吗！这他妈也太让人寒心了！
易子夜拍了拍何东流的肩膀“二哥啊，我没事的，其实不是今天这件事爆发，我也下不定决心。他举起手中酒，跟何东流碰了碰，自己先喝了一大口“大一的时候，我刚当上班长，要组织班里同学参加学院运动会，没人愿意大清早起来参加集体训练，我拉人拉不齐，组队组不成，是你帮我张罗人选，带队训练，自己还带头一个人参加了100米、400米、1000米、4乘100米四个项目，我知道那天你跑到腿抽筋、疼得不行，我都知道的。何东流低头不语。
易子夜又转向容行舟“三哥，我也敬你一杯。说着易子夜又喝了一大口，容行舟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你胃不是特别好，别喝得这么猛。
易子夜摆了摆手“三哥，我知道你是真的热爱数学，你也是我觉得咱们年级少有的、以后真的可以在学术路上一路走下去的研究人才！每年期末其实对你很重要，可是每学期临近期末，我都拉着你张罗着给全班复习答疑，我心里清楚这样其实很浪费你的时间，但我每次提，你都会答应下来并且很认真地去准备，一讲就是几个小时，我都记着的。容行舟握紧了手中啤酒，没有再多说，默默拿手中酒瓶跟易子夜的酒瓶碰了碰，一口饮下。
易子夜又转向谈无缺，“寝室长，你还记得我俩第一次聊天吗？当时还没正式开学，全专业就我俩到得最早，辅导员交给我第一项任务，就是让我组织发掉全年级的军训服装，我当时谁也不认识两眼一抹黑，几百套衣服怎么发啊！是你联系其他专业的人一遍遍沟通，让他们通知本专业的人到学院仓库前集合，又陪着我一遍遍出入仓库，一边分发、一边对数目，干了整整一下午，一口水都没喝。
谈无缺抬手抹了下眼睛，打趣道“老四，你不要再说啦！我们该吃吃该喝喝，不要说这些啦！
“我一直觉得跟很熟的朋友说谢谢，是件很生分的事情。但三位兄弟，今天我真的很想谢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撑着我，我根本当不好这个班长。易子夜此时又开了一瓶啤酒，一边喝着，醉意已经涌上来，“上学期，我们班被评了省优秀班集体，我自己获得了省三好学生，拿了国家奖学金，荣誉和好处全被我占了，这是不对的啊，明明你们做了这么多，付出了这么多·····
“你们平常都说我工作认真负责，是一心扑在这个班级里，其实我哪有这么无私奉献！不怕你们笑话，我就是功利主义，凌青璇那么好的女孩，那么多人追她，我总想着自己不能输，我要考上很好的大学，在大学里拼一拼，能有一份漂亮的履历，毕业后找一份好的工作，这样才能带给她好的生活啊·······
易子夜絮絮叨叨地说着，话语间逐渐哽咽，容行舟、何东流、谈无缺三个人此时才觉察到易子夜对凌青璇动情之深。
三人陪着他说着，从傍晚到深夜，身边的酒一点点减少。
夜里十二点多，易子夜带着一身酒气终于沉沉睡去，三人强撑着醉意收拾了一地狼藉。容行舟和谈无缺两人酒量浅，此时已是摇摇晃晃。
就在这时，易子夜突然惨叫了一声，整个人在床上蜷缩成了一团，脸上冷汗直冒。
“你咋啦？三人闻声连忙凑上前去，冰省工业大学是上床下桌的设计，何东流直接几步踩着床边台阶，翻到了易子夜身旁，易子夜此时已经疼得说不出话“胃·····病犯了。
“身边有胃药吗？我去给你拿。何东流伸手探了探易子夜的头，发现他额头温度很高，应该是在发烧。
易子夜艰难地摇了摇头，已经说不出话来，身体更蜷缩了。
“要打120吗？容行舟拿出了手机。
“打了120还得等，来不及了！得赶紧送医院！我们宿舍离校医院近，我们直接带他过去！谈无缺赶紧出主意。
易子夜摆了摆手，他整个人疼得一点都动不了，浑身没一丝力气，别说去医院，此刻的他下床都费劲。
何东流咬了咬牙，朝着容行舟和谈无缺二人喊了声“帮我在下面搭把手！随后他一手拉起易子夜，一手撑住易子夜往床边护栏处拖拽，几个人费了好一会儿才将易子夜移下了床，七手八脚又给他穿好了衣服和鞋子。
这栋宿舍楼是老式宿舍，没有安装电梯，401寝室又在四楼，易子夜现在的状态下楼肯定是走不动了。
何东流没有一点犹豫，他弯腰蹲下，用力背住了易子夜，随后便出门往楼下走去，一步步下着楼，容行舟护在一旁。
谈无缺此时已抢先跑下了楼，敲醒了宿管阿姨打开了一楼的宿舍大门，四个人在夜风中往校医院艰难前行。
终于一步步来到了校医院前，何东流再也坚持不住，整个人一个趔趄向前倒去，好在容行舟和谈无缺一直在旁，连忙从两边伸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易子夜。
何东流却是结结实实摔了一觉，整个人翻滚在地上，他忍痛向容行舟和谈无缺喊着“别管我了，赶紧送老四进去！
容行舟和谈无缺这边继续搀扶着易子夜往医院大厅中走去，经过何东流刚刚这一摔，两人的醉意也是被惊醒了大半，此时配合倒也默契，各自一个肩膀撑住了易子夜双臂，迅速地进入医院，消失在何东流的视野中。
何东流坐在原地，长舒了口气。膝盖那边火辣辣的疼，应该是刚才摔倒时嗑破了，但他没有再去管，此时的他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夜风吹过他的身旁，他伸手给了自己一耳光，不知是为之前的遇人不淑惨淡结局，还是为今天辅导员问责时他的怯懦和犹豫。
灯光映射下，校医院门口的几株垂丝海棠被映照着妩媚动人，粉红色的花朵一簇簇，像是少女含羞的笑靥，风吹过，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味，又是一年的春天到了。
